□楊兵

每到冬天，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，我的思緒總會不由自主地飄回到那段被姥姥的棉鞋溫暖的舊時光。在那寒冷的季節(jié)里，姥姥的棉鞋是最貼心的呵護，它宛如冬日里的暖陽，帶著老人滿滿的愛，驅散了嚴寒，也在我的心田種下了永不磨滅的記憶。

記憶中，從深秋到入冬，姥姥都在忙著做棉鞋。冬日的暖陽慵懶地灑下，姥姥坐在木椅上，一針一線地納著鞋底。鞋底納好了，她在裁好的幫子里鋪上棉花，再認真把鞋底和鞋幫縫合在一起。

姥姥一邊做棉鞋，一邊念叨：“這是大孫女的，這是大外孫的……別急，都有份，穿上它，冬天就暖和了。好讀書，好長大，好成為有用的人！”

姥姥做棉鞋時，身邊圍著孫子、外孫女，姥姥邊忙邊對我們說：“做什么事都要細心、專心，不要怕麻煩，才能做出活來！”突然，我看見鮮紅的血從姥姥的手指冒出來，原來被針扎了。她立即用口吸了吸，又鎮(zhèn)定地忙起來。皺紋在老人笑臉上蕩漾開來，花白的頭發(fā)很是耀眼。夜深了，昏黃的燈光下，北風嗚嗚地吹著，天寒地凍，姥姥還戴著老花鏡飛針走線。

姥姥育有5個子女，孫輩9人。小時候，我們都喜歡往姥姥家跑，因為她做的飯菜香，還因為她不偏心，對晚輩都好。每當快入冬時，老人就開始忙活，在太陽地兒上放上一塊塊木板，鋪上廢布料，一層層地刷上糨糊。曬好之后，她比著鞋樣裁剪，用它們做成千層底。棉花也是她自己種植的。姥姥是個心靈手巧的人，她做的鞋穿上很合腳，十分暖和。

冬天，雪下得很厚，孩子們踏著厚厚的積雪去上學，就把棉鞋帶著，走進教室以后換上，冰冷的腳很快變得溫暖起來，學習起來也更舒心了。

那時姥姥的日子盡管很清貧，但還不忘幫助更困難的人。記得有一次，我和姥姥聊天，告訴班上有個同學沒有母親，天冷衣薄，凍爛了腳。姥姥就拿出她做好的一雙棉鞋讓我送給了同學。

在我的印象里，姥姥不僅善良，而且堅強樂觀。她一生命運多舛，兩個兒子開車不順發(fā)生車禍導致債臺高筑，一個兒媳又患上了精神疾病。她整天里里外外忙活，省吃儉用，勤扒苦做，最后盼來舅舅辦廠致了富，孫輩們都上了大學，本來可以享享福了，姥爺卻中風了。她在伺候姥爺?shù)臍q月中溘然長逝，生命倔強地綻放80載。

如今生活富裕了，冬天再冷，也不缺棉鞋了。猶記得姥姥做的棉鞋的模樣：黑黑的或者灰灰的，胖胖的，沾到雨水很容易打濕，便會放到火盆邊烤，有時弄不好會烤焦，一股煳味便飄了過來，于是趕緊去拍打鞋上的火星。

又是一年寒冬至。一天夜里，我做了一個夢，夢見漫天飛雪中，我穿著棉鞋奔跑在無垠的大地上。雪花飄飄，霧凇晶瑩，姥姥微笑著向我走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