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俊青

小時候過年，最興奮的事情就是跟爺爺去趕集了。

數(shù)著，算著，春節(jié)就在小孩子的期盼里到來了。到臘月二十七，大人們都會慷慨地拿出早就準(zhǔn)備好的紅包，里面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牧沐X便跟著孩子們的歡呼溢滿了整條胡同。家里不富裕，但爸媽總能給我一塊錢。草草吃過早飯，便捂緊口袋，跑去找大伯家的哥哥姐姐集合，等著爺爺帶我們?nèi)ペs集。

在我們老家，“二十七，亂市集”，意思就是臘月二十七這個年集就是用來熱鬧的。賣東西的多，買東西的多，閑玩的更多。且這一天集市不收稅，不規(guī)整“市容”，不限制時間，任由你買，隨便你逛。

爺爺通常在腰間系一條長長的布腰帶，在路上我們?nèi)鲋鴼g兒地鬧，到了集上就一步也不敢亂跑了。集市口在一個堤壩上，向下看去，挨挨擠擠的到處是人，地上的攤位早被人群淹沒得不見蹤影，各種吆喝在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里如同蚊子嗡嗡；游攤的貨郎擠在人群里，高舉著竹竿，上面飄垂著紅紅綠綠的頭繩和綢片；還有站在半空的稻草人，一面插滿色彩艷麗的海綿花，一面則是閃著金光的冰糖葫蘆。遠(yuǎn)遠(yuǎn)看過去，整個集市就像一鍋沸騰的粥。我們幾個孩子拽緊爺爺?shù)牟佳鼛В鵂敔敂D進(jìn)那鍋粥里。

很快我們就被人海淹沒了，我只知道緊緊拽著爺爺?shù)难鼛В皖^看不到自己的腳，抬頭看不到爺爺?shù)哪?。我瘦小的身體被夾在人縫里，像一片葉子，被人流沖得東倒西歪。到了集市的另一頭，爺爺就會松開他系在大棉襖外面的布腰帶，挨個摸摸我們的小腦袋，然后蹲到一邊慢悠悠地抽起旱煙來。

每年，我和姐姐都會挑兩尺紅綢片和幾支海綿花，哥哥則買一堆小摔炮，當(dāng)然也都少不了一串糖葫蘆、幾粒光身子的水果糖。如果錢多，我還會買一塊漂亮的小手帕，悄悄藏在貼身的衣兜里。午后，置辦年貨的人大都走了，剩下閑逛的老人孩子，就可以“信馬由韁”自由自在地趕我們的集了。

在城市住久了，很難再體會那種鄉(xiāng)間大集市的熱鬧和樸實(shí)。但每逢年節(jié)，我都會懷念童年跟著爺爺去趕集的快樂時光。